公务员报考中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于是有人使出“刷人数”怪招 2022-06-08 15:31

2009年10月20日法制晚报报道，有人报考公务员时，发现用人单位会公布报考人数、以便于报考者根据已报考人数作出是否报名的判断，于是有些“聪明”的考生，就借用他人身份证号进行注册报名，以显示自己报名的职位已有很多人报考，以吓退部分对手。比方说报考时间是10月15日至24日，但报名确认和缴费时间要从11月2日开始，用来凑人数的那些注册号，到时可以不缴费，但在报名阶段，它就已经起到了吓唬对手的作用，可谓无成本，效果却好。针对这一现象，河北人民广播电台记者王永磊于2009年10月26日电话采访了本人，录音整理后次日在河北人民广播电台《燕赵论坛》节目播出。以下是访谈录文字稿）

首先请谈谈您看到这样的新闻之后，第一反应如何？

我觉得这样做属于耍小聪明，是聪明、精明不高明。第一，不在实力上下功夫，在实力比试之外玩花样，是下三滥的做法，不仅人品有问题，也是低能的表现。第二，刷人数的做法并不能提高自己的竞争力，事实上毫无意义。第三，制造假报名人数吓退竞争对手，其实只能吓退不具有竞争力的对手，真正志在必得的人，是不会考虑有多少竞争对手的。

您认为这种“刷人数”的做法会不会影响报考的公正？这样的做法又会产生什么样的社会影响？

公务员考试相对来说是一种比较公平公正的考试，不仅笔试这一关很难通过，面试一关也很难通过，没有实力很难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所谓“刷人数”的做法并不能影响实质性环节的比拼，所以并不能影响公务员考试制度整体上的相对公平公正。只要了解公务员考录工作的全过程，相信多数人不会太在意这一问题。

那我们应该看待“刷人数”行为呢？

社会上总有些人，遇事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投机取巧、能不能不按规则办事、能不能钻规则的空子，而不是按照规则办事。比如说，到哪里办事需要排队，那么有的人立刻想到的是看看办事窗口的工作人员会不会是熟人、朋友，看看能不能加个塞、让自己不排队、比别人先办；比如说打官司，首先想到的不是先把法律研究透彻了然后依法办事，而是首先看看法院有没有亲戚朋友当法官、有没有关系找到法院领导，让他们枉法偏向自己，至少不能因为对方有熟人当法官以至于枉法让我们吃亏；等等。许多人有一种认识，规则是做给人看的，制度是用来糊弄弱势者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谁会按照制度规则办事？我们不找关系肯定会吃亏。遇到任何事情，人们习惯于在规则之外想办法，所以报考公务员，也要在考试实力比拼之外想办法，既然报考制度有空间弄虚作假吓退竞争对手，那就要试一试，不试白不试。

所以，我的看法是，一方面，我们的规则、制度常常不具有权威的公正性，使得人们习惯于不遵守制度规则。不仅制度规则的制定常常缺乏公众的普遍参与，从而制度规则常常本身也是不尽合理的，而且基本上制度规则的执行往往缺乏监督，总有一些人享有特权，凌驾于制度规则之上，导致公众缺乏遵守制度规则的自觉意识，往往即使是明知规则是公正的，也不能自觉执行规则、遵守规则。“刷人数”行为就是不守规则的“无规则意识”的体现。

有些媒体评论说，在报考阶段就能想出“刷人数”怪招的人，即使有幸考上了公务员，将来也多半不会是合格的公务员，甚至还有可能走向腐败。对此您怎么看？

我基本同意这一判断。规则意识如此淡薄、如此热衷于投机取巧的人，虽然多半是能力水平相对比较差的，可能这样的人也很难考上公务员，但并不排除有的人会考上，这样的人进入公务员队伍，仍然会习惯于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同时，事实上已经在公务员队伍中的人，缺乏规则意识的也是大有人在，否则就不会有贪污腐败了。

很明显，假如能够采取措施，即使是把在报名时“刷人数”的人查出来，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把他们挡在公务员队伍之外，也不一定能够根本解决问题。从根本上说，只有健全完善制定规则的制度程序，让更多的社会公众能够参与制度规则的制定，同时加强法制，使制度规则的实施能够得到强有力的有效监督，从而让制度规则更加公平公正、更加具有权威性，我们才能建立起依法办事的廉洁的公务员队伍，从而带动最广大的社会成员牢固地树立起规则意识，自觉地遵守规则、依法办事，从而消除在制度规则之外做文章的“无规则意识”，“刷人数”之类的现象才可能消除。

那么，政府有关部门是否应该对“刷人数”行为进行一定的处罚？

依我看目前没有必要对“刷人数”行为进行处罚。首先，这一行为并不能构成对公务员考录制度的破坏，所以不必过度紧张。其次，事实上也是有关部门设计的网上报名方式有缺陷、有漏洞，才给这种不良行为有了可乘之机。所以，一方面可以在舆论上批评这样的行为，另一方面，主要还是要在网上报名的制度设计、程序设计上加以改进。

“网上报名”本来是为了方便广大报考人员，如今却让有些人钻了空子。那我们要不要因此就放弃“网上报名”方式？

我认为不应当放弃网上报名的方式。虽然“刷人数”行为是不妥的，但它暴露了目前采用的报名方式的缺陷，所以如果我们把制度和程序进行改进，使类似“刷人数”这样的行为无机可乘，那么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比如说，是否可以实行报名缴费的办法，就是说，凡网上报名者先在网上交付报名费若干元，这样提高了刷人数的成本，估计尽可能使想要刷人数的人自动放弃这种做法。我这只是举一个例子，有关部门应该有办法通过技术上的改进避免类似现象的发生。总而言之，政府有关部门应当密切关注舆论的意见建议，虚心接受公众的监督，尽可能地不断改进自己的工作，努力实现公务员招考工作的公平公正。

你认为如何才能让公务员招考做到公平公正？

公务员招考必须公平公正，我认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让用人公共机关能够招录到最符合职位要求、适应工作需要的工作人员；第二，让符合公共机关职位要求的人们都有机会参与竞争，让最符合公共机关职位要求的人能够到他们想要去的工作岗位上去，达到双向选择双方都非常满意的程度。

从公共机关这方面来看，最根本的公平公正，是公共机关本身必须是公众所需要的公共机关，所设置的岗位必须是真正是公共机关所需要的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岗位。

其次，必须根据工作岗位的需要来设计招考办法。我个人认为，目前我国实行的公务员统一考试制度并不是很合理的，应当进行改革。就中央机关的公务员考试来说，它首先是由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来组织统一考试的，公务员考试的第一个环节笔试是由人事部门统一组织的，我认为这一环节就是不合理的。这一环节的设置告诉我们，国家公务员应当有一个统一的模式、统一的标准，统一的知识结构等等。这是不符合实际的。公共机关有很多，它们虽然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但各个公共机关都有自己的特点，各个公共机关的每一个职位也都有不同的要求，所以我认为不应当由一个人事部门统一组织考试，而应该放权给每一个公共机关，让他们自己组织考试。

有人说，每一个机关自己组织考试，会不会太乱、会导致腐败？我认为，有关部门首先应该相信各个公共机关的领导者有能力组织考试。社会上那么企业事业单位都能够自己招人，怎么政权机关就不可以呢？第二，如果担心腐败，那么，就应该让每一个公共机关招考公务员都接受公开监督。比如说那些有权、有钱的热门单位，为什么不能让电视台的摄像机从头到尾进行现场直播、进行全程跟踪监督呢？比如说厦门海关1万1千多人报考一个岗位，就应该让媒体全程监督。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公共机关、每一个工作岗位都有自己的特殊要求，并不一定都需要进行什么笔试、面试，而应该实事求是地根据自己的需要来设计招考方法。比如说，如果用人单位拟招录起草政策文件的工作人员，那么，用人单位就应该一步到位地考查应试人员的政策水平、写作能力，而不需要原来人事部设计的那种脑筋急转弯式的行政能力测试。通过了行政能力测试的人，往往都很聪明，反应很快，但就是写不了文章，这不是既浪费国家的行政资源也浪费人才吗？最可笑的是，似乎公务员招考中笔试、面试成了最合理的形式，以至于一些单位在公开选拔领导干部的时候也采取笔试和面试的方式，好像会背一些“知识”就具备了当领导干部的能力似的。这样的做法是很荒唐的。

那么，公共机关能够做到让最符合公共机关职位要求的人都有机会到他们想要去的工作岗位上去？

即使很难，我们也要树立这样的目标，朝着这一方向努力。首先，我认为公共机关应该树立一个不拘一格选人才的形象，不应该在招考公务员的时候过多设限。比如说，目前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统一考试基本上都要求国家公务员必须是大学毕业、年龄在35周岁以下，等等。我认为这些限制都是不合理的，是对这些条条框框之外符合公务员岗位要求的人们的歧视。人们在美国的飞机上看到的乘务员有许多老头、老太太，而我们国家的飞机乘务员都是年轻的美女，相比之下，这就是一种就业歧视。我们要扭转全社会普遍存在的就业歧视，首先要从国家机关招考公务员开始。国家机关招考公务员应当带头只提职位要求，不设年龄、性别、学历、户口等等方面的限制，为在全社会形成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人才辈出的局面创造条件。我曾经看到某中央机关的公务员招考简章写的职位要求是“某大学某系某专业应届毕业研究生”，这样的设限实际上已经限制到了尽头，就差把这个单位准备录用的那个人的名字写上了。这种“公开招考”还有什么意义呢？当然，这种情况并不仅仅是对符合职位要求的其他人不公平，其实也是对用人单位的不公平，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合适的人，却没有权力直接录用，还非得按人事部门的程序走一遍。

有人说，不设任何限制会不会导致用人单位无法应付过多的求职人的干扰？我认为，只要我们科学设计方法，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事实上，如果全社会都能够按照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原则选人用人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千军万马挤独木桥，都要当公务员。其次，即使是千军万马来了，既然你是公共机关，你就应当认真接待，认真组织考录工作。比如说，完全可以像企业单位那样，即使有一万人报名，但用人单位用抽签方式确定面试次序，然后一个一个面试，遇到了合适的人，面试工作就结束，这样对未来得及面试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公平。至少，我相信，真正形成了符合人尽其才、才尽其用原则的用人制度，就不太可能再出现什么“刷人数”之类的低级无聊的事情了。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刷人数现象也表明我国年轻人想当公务员的人特别多，是不是别的国家的人也都愿意当公务员呢？

        当然不是。有资料显示，在韩国、芬兰、德国等等国家，教师，特别是中小学教师，这一职业吸引了最顶尖的毕业生，因为教师的收入高，社会地位也高，这个行业很少有人跳槽或转行。在韩国，要加入小学教师行列，申请者必须在国家统一的大学入学考试中取得全国前5％的成绩，初中教师岗位的报录比为12：1。韩国、新加坡和芬兰的所有教师读书时的成绩都排在自己班级的前1／3。在我们这里好像是不管学习成绩怎么样，都想当公务员；明知自己水平不够也要考，起码可以刷人数吓退一些竞争者。这是令人悲哀的，是值得深思、值得关注的问题。